问题一直都在那里,他从来没想过要消失,哪怕离开一会。

那天傍晚,我走出盥洗室,拐弯进入教室坐下,刚刚洗过的湿哒哒的手搭在桌沿——我确信我可以休息一会,没人会来打扰我。教室里另外坐着十数个同学,不过想来也没有我认识的。恰恰在那个时候,那个我放松警惕的时候,那个她,那个过去与我只说过寥寥数语的她从前门蹿了进来,几乎带着点热情地,朝我的方向挥了挥手。我慌忙收回我的手,手上的水淌到袖管里,有点凉。好不容易回过神来,脖子几乎有点僵硬,不听使唤,我不得不强迫他转过去看,教室后有没有她打招呼的对象。不,并没有,在我身后我找不出任何一个她可能认识的人。我意识到我没有回礼,在我记忆中,我因为退缩而没有说出口的问候千千万万,几乎每一次我都会感觉到不自觉的罪恶、内疚,但我感觉到这一次,愧疚的木楔扎得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要深。

“我不能做到,我会尝试,不断地尝试,但我仍然没有办法做到尽善尽美。”

“你总要跨过这道坎。”

“我甚至不知道如果没有一二九歌会,我们还会不会是朋友。”

他咧开嘴,鼻子大声地呼气,目光移向别处,理解而又无奈地笑了。我感觉到有些绝望,我多么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出现这种问题,但我的心里又总有个声音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“我不行”、“我做不到”、“我不能够”……

虽然问题他一直在,但他很轻,很薄,就像是牛奶热过以后,在表面结成的那层衣。

“没有,我只是在找插座罢了。”她笑了,当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她那天到底是不是在与我打招呼。木钉似乎是从原本深陷之处拔了出来,只不过血也跟着涌了出来,原来那数日的煎熬只是白费。

也许这印证了那天没有回应是正确之举,也许后来的追问已经是我所跨出的极为艰难的一步,但人终究是受了伤,那层很轻、很薄的问题也始终不得遣散,处事为人要迈出的步子,依旧还很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