橘紅色的檯燈燈光下,目光落在了桌子下壓著的一張張印著成績的字條,那仿佛是一張張贖罪券,朱筆寫就的數字中藏著罪惡與痛苦。我意識到,我已然是個差生了。
每一節物理課上,前排陷入沉睡的同學連成了一片,後排的吵嚷幾乎沒有間斷。老師的問題一遍又一遍地提著,不知是哪裡傳來的莫名的回答,引人發笑。老師仿佛是沒有意識到似的,接著自顧自地申述著他的解法,不時扶著講臺艱難地站起來,倔強地直起身子,用粉筆在黑板上摩挲,勾勒出一幅幅精妙的圖畫來,幾乎是有些木訥地詢問著大家是否聽懂。
喧鬧、嘈雜、混亂。我儼然是乘坐著那首在大海中央迷失的帆船,在狂風與暴雨中不知所措。我的呼喊被淹沒在了巨浪拍打船舷的聲響之中,我的傾訴甚至來不及出口便被迎面而來的風刮走,我用燈光搜尋四周,卻根本找不到曾指引著我的燈塔發出的橘色的微光。老師曾耐心地提醒我們要靜下心來,切不可浮躁;老師曾總是用一些晦澀難懂的辦法解決最簡單的問題,告訴我們這在往後或許會有用。但那時的我沒有聽,平靜的海水湛藍的天空,水天一色,又怎麼會有驟風急雨呢?我甚至與身邊的朋友一起嘲笑老師的口音,鄙夷老師一身的煙味。
老師穿了那件他常穿的棕灰色的毛衣,皮大衣掛在那只他腿腳不便時曾傾覆過的座椅上,左手插在左邊的褲子口袋裡,背著我們在黑板上描畫著。我明白,老師大智若愚,只不過他不善表達,而又碰巧遇到了我們這樣一群不願理解的學生。
我的那些可悲的愧怍,又恐怕遠不止如此。我的那位從旁的學校慕名而來的數學老師,我幾乎能夠真實的感覺到,當我們的數學“一塌糊塗”的時候,他的心中是如何如刀剮般的刺痛。我又是如何真實的感受到,當我的語文老師在全國展示教學方式時被妄指作假的無奈與辛酸。
老師總是希望能為我們指引一條讓我們更完善的路,而曾經的我卻總是選擇拒絕、無視。這是我作為差生的愧怍,我想為之做些彌補,但卻痛苦地發現,如今的我所能做的,只有不斷地接著航行下去,直到重新找到燈塔那橘紅色的光亮,為止。